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和王先生莫名其妙被拉上了“贼船”，目前来讲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不需在这三九隆冬天居无定所漂泊流浪。这次撮土为香，寨上五个人拜了兄弟，照年龄排列，龙哥是老大，黑虎为老二，花豹为老三，铁牛为老四，我为老五。他们没让王先生一起拜兄弟，我猜想只因为六个人王先生年龄最大，让后进山门的盲人称老大有违千年惯例，所以只让他做了个“编外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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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n*~-u9m 仓库有粮，心里不慌。母牛一杀，满眼发光，庙里欢声笑语在荡漾。不说一堆红彤彤的牛肉，光是一堆夹肉骨头和内脏等下脚料就可让大伙啃嚼上几天。灶堂里烈火呼呼，锅里热气腾腾。台上大盆装肉，大碗斟酒，手拿撕咬，推杯换盏，大伙吃得满脸红光。
T:]L/wCj 我撕了一整块肉递给了王先生，他眉毛一扬，满脸的谢意。把二胡旁边一搁到便斯文全文，像吮奶的婴儿一口不等一口地狼吞虎咽起来。
\b=Pj!^gwb 毕竟吃的是“我家”的牛，所以这哥四个吃得好说得也好，待我和王先生格外客气，让我知道挺直了脊梁真他妈的爽。龙哥还让铁牛给我斟酒，铁牛开始还迟疑着不想伺候我，后看在龙哥和香喷喷的牛肉面上，极不情愿地倒给我一口酒，嘴上讲得比蜜还甜:“小孩家，少喝点。”
$ Xm6N@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喝上了酒这个东西，一口下去如同一条火蛇从喉咙口游到胃里，我并没尝出这琼浆的味美在哪儿，却咂嘴小羊子长胡子道:“好酒，好酒！”在这饥不裹腹的年代能如此饱餐盛宴，是一般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
q$( 5Vd : bg,9@ }"F 这一天相处侃大山下来，我才解到他们四人点滴情况。原来他们只因结帮盗了富人家粮仓，被官府张榜缉拿，才狼狈逃到这衙门鞭长莫及的三省交界处，霸山为王，苟且偷生。不过他们说自己是劫富济贫，因为那富人家粮仓被他们砸开后，粮食是被饥饿的百姓一轰而上，抢劫一光的。他们只是被百姓欢呼托举着喊了声“英雄”而已。
5{e, L>H< |*/[` |*G 天暗时，淅淅沥沥开始飘起了雪花，夜里竟下了一场大雪，见天地之间白茫茫的一片，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上飘落下来，四周的山峰像拉起了白色的帐篷，大地立刻变得银装素庄严肃穆。
3DgsI7-F WYB{% yf 雪花像女人掩遮皱纹的粉霜，把大地抹上了一层浓妆。我直叹老天帮了大忙，得意地笑了起来。原来我一直担心宋家庄那厮会派人顺着蛛丝马迹找到山上，因为这一路上留着牛和王先生的尿尿屎屎，一旦发现给我带来的烦麻不可想象。如今可好了，大雪无痕，一笔勾销，真是天助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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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l%jx][ 大雪过后阴沉的天气一直飘着雪花，封山的时间里是我有生之年过的最美好的日子。王先生被委任军师后暂时不须要运筹帷幕，只是帮这哥们四个逐一算了一掛。说龙哥今后必黄袍加身，其他仨都将穿上有狮子，虎豹，熊罴补子的官服。王先生把这个山寨吹得皇宫朝延似的，龙哥乐得把屁股下的破椅子摇得直叫，那开心劲好比坐了龙椅。
XW{>-PBg: 0& >H^ 我发现龙哥一人独处时总若有所思地发呆。居说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砸粮仓前也是一个安本守己的私塾教书先生，他的妻子是贤妻良母，一双儿女长得清秀可爱。一国之君可由蒙懵少儿继位，而一寨之主不懂文蹈武略必成刀下之鬼，也许他在担心家事寨事和国事的命运。
SP* fv` v3d&*I 一日，他问王先生:“天几日可放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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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7!W{;@I 王先生两眼一抹黑的，怎能算到？可虽不如诸葛亮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该讲出点甲乙丙丁，否则枉为军师，人家为何养你？
m %;D gKLyL]kAGz 那王先生故作镇定，抖动着长长眉毛，掐着指嘴里默默嘀咕一番，拉着唱歌声调故弄玄虚地神秘兮兮说了一句话:“白龙来，青龙走。青龙来了白龙跑。”
&8.NT~"Gg 05yZad* 龙哥一听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眨巴着眼晴问:“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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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脸一沉:“算事说三分，天机不可泄露也！”
!-`Cp3gqHr *]hBGr#6 我暗暗好笑，王先生这不讲的废话吗?白雪覆山，当然“青龙”变成了“白龙”，等到“白龙”变“青龙”时当然阳光高照冰雪消融了。可我绝对不能点破，王先生还要靠这三斧头混个安渡晚年呢？
goat <\ a m 7EcnQ f 龙哥关心天气自有道理，俗话说“坐吃山空”，这头牛已被撕吞了大半，如果继续大雪封山，剩下的那头牛犊子可要步它母亲后尘了。
E%oY7.~- 6 DG @?O 这牛犊子和我同病相怜，都成了孤儿，我要尽自己的力量保住它的小命，我只能暗暗祈祷早日天气转晴。那即使雪融道通，我们的食物又该从何而来？
p' 7*6bj1 xx{! 3 F 当山寨里吃得快只剩下一张牛皮时，阳光终于鼓足劲从云层里喷薄而出，在这个满目刺眼的世界里，让你俯视仰视都得眯上眼晴。
bXUy9 -L p G1WXbqW 天是放晴了，山寨里气氛却阴沉了。大家围着火炉盯着晾着的牛皮开始局促不安起来，看来即使做土匪也有烦恼。
m,C1J%{^ d8-A*W[ 龙哥手指轻轻弹了弹桌子，鹰一样的眼晴把大伙扫了一遍，见大家默不作声，微笑道:“大伙别不吱声，天天窝着别说劫富济贫了，这样下去连自己也要饿死。”他头扭向王先生问:“算算明天这日子好下山干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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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先生恍惚刚醒，他听清了龙哥讲的“干活”意思，心想:大伙不下山干活还不是我第一个饿死？忙装模作样一番，连连道:“明天日子适合开工、破土、建房。”
v>z tB,,9 akw,P$i “那，算算哪个方位能找到好活呢？”龙哥又追着问道。黑虎花豹和铁牛把眼光都盯在了王先生脸上，似乎他深陷的眼眶里会有粮食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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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bP!KVHyk1 我瞥见王先生有些惊慌失措，不过他很快微微一笑平静了下来:“请问龙哥，你要大活还是小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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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U,b> )i+2X5B` S “大活怎讲？小活怎讲？”没等龙哥开问，黑虎迫不及待地亮着喉咙插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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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先生心里讨厌黑虎的声音，他“嘿嘿”一笑没立即开口。
Bqma\1cgb W>-Et7&2 “请先生指点一二。”龙哥的口气明显变得客气温和了，一副温良谦恭的样子。
w 4[{2 !*- >;:9B 王先生慢条斯理道:“大活挣头牛，小活捉麻雀。”
4DZ-bt' zO g7raIa 王先生话一出口，才知和我想到一块了，那厮家这头公牛又快命不保夕了。
Y0?5w0{ ()&~@ 1U 黑虎听王先生一说，望着门口雪地上跳跃着寻食的几只麻雀，又插上了嘴:“要干干大活。”
R.=}@oPb CLvX!O(~ 听说还有牛可抢，庙里的人马上又躁动起来。铁牛腾地站起，捋了捋衣袖，花豹双眼也发出了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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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a &" y.KO :P?5{ “大活离这里不远，在宋家庄。庄里有一恶棍富户养有一大公牛，你们可盘算悄悄取来。”王先生一本正经地还在掐指。
rZ8`sIWQt *m?/O} R 我暗自好笑，逗道:“我的老爹，你可要算准，大伙指望它活下去呢？”
bfo[" lHgs;> U$ 王先生很快入了戏:“娃呀，为父何时失算了？”又对龙哥道:“只是山路泥泞未干，会留下足迹。除非......”他话讲了一半停了下来，弄得众人挠了一半痒又停下似的难过。
Q.K,%(^;a cGjPx G; “除非什么？”龙哥的音调也高了三分。
vfVj=DYj 8@so"d2e “除非一不做二不休，扒了葫芦倒了油。把这厮夫妻蒙眼塞布和牛一齐弄上山寨，这样暂时没人追究了。”王先生一脸杀气道。
dO a%9[ jKt7M>P “那好，顺便把他家值钱的东西一道带来。”黑虎把脚往凳上一踩，连声叫好。
Eke5Nb 6 Gf?m; “王先生，你怎么知道这厮是恶棍？”龙哥直勾勾地盯着王先生不怒自威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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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XWK= “龙哥，你们初来乍道不知这厮斑斑劣迹，这厮恶行满贯罄竹难书，他早死有余辜。”王先生想起了小徒儿，牙齿咬得格格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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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 74x3 [ “哦，只是光一条牛倒不是什么大事，把这夫妻绑上山寨成了请神容易退神难，总不会为只牛而杀人灭口连伤两命。王先生这牛可等日晴路干最去动手也不迟，请问还有其他办法否？”龙哥站起身踱着步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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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u dxm[/U 王先生又微微一笑，说了句:“算我多嘴了。”就闭口不言了。
lNSLs"x ^ m2AnXY\ “哎，这荒年连连的，饿死杀死反正是死，活人总不会给尿憋死，我看先做了活再讲！”黑虎朝花豹铁牛挤眉弄眼道，花豹和铁牛小鸡吃米似点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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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x “这个，还是容我斟酌一番再作决定吧！”龙哥迟疑着。
ZP{*.]Qu '7O3/GDK 最终还是夜里众人肚子的咕咕叫声作了表决。第二天一早，龙哥就决定:大家白天做好准备，养精蓄锐，夜袭宋家庄。
vVOh3{e| 13taF V dU 冬天的太阳虽落山早，但大伙还是惴惴不安地盼望着黑夜更早一些来临。睡到戍时大伙带着绳子与几块破布和几把刀就摸下了山，兴冲冲地踏雪向宋家庄出发。
$ X q!L 1GzAG;UUo6 虽然龙哥没让我带路，但我还是下意识地跑到了前面，探着雪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蹒跚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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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路上虽然走得很慢，还是比上次来路时间上快了许多。整个宋家庄被白雪覆盖着好似陌生了许多，村里难得见一个脚印，而且宁静得可怕，如同摸进了一个鬼村。
/ m=HG^! c38D}k^): 我很快找到了那厮家，领着大伙先到了牛棚，探头一望，棚里空无一牛，只有地上干巴的牛粪散发着臭味。
4?B\O`sy. AK@9?_D 大伙一看，失望地面面相觑，我不由得“咦”出了声音。
'- zD !qG7V:6 我又纵身一跃，双手攀着院墙一瞧，暗暗大喜，原来院子树底下了搭了个临时草棚，把牛藏到院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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