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志愿军老兵的春秋岁月 （二十七）满屋浮肿病

    当年对潘夕彬来说，把他的城西人民公社医院从低矮漏雨的土墙茅草棚里搬到园艺场大瓦房真是天掉馅饼的大好事，全院医生护士不到半天就搬完了家。其实，当年的城西医院几乎没有任何诊疗设备和仪器，除几张医生看病用的七倒八歪的办公桌和一些供医生和病人坐的七高八低破凳子，连挂水的架子都是用晾晒衣服的“节节高”替代，唯一的一张看病时检查身体查看病情狭小的高床还是潘夕彬从木器厂花几元钱买来的。园艺场提供的4间屋医院是这样安排的，第一间是潘夕彬的办公室兼寝室，第二第三间是医生门诊，最后一间仓库兼值班室。 MQVEO5  
    城西医院刚刚搬到仙人山园艺场不久，当地和周边的农民们生的一种怪毛病一个接着一个到医院来求救，那时，潘夕彬手下的医生不但有老中医和专业护士，还有大学专科医师吴生捷和已经新培养的医护骨干彭凤英、柏卫芬等。其实这种怪病去年底今年初就慢慢蔓延开来了，它不是传染病，而是当年在溧阳乃至全国普遍存在的由极度饥饿造成的病变——浮肿病。 !H`uN  
    据一些经历过这场灾难的老人回忆，这场饥饿是1959年的冬天到1961年，完全没有粮食的是1960年，一般的认知时间是3年。有一种说法说这一灾难是“吃大锅饭引起的”。大凡这个年代过来的人都知道1958年“大吃食堂”，有的地方食堂定量大人一餐1.5斤米，一天4.5斤米来计算来煮饭。到了冬天，大人每人每餐1.2斤，就开始有人说吃不饱。（在那个时期贫穷、油水少的农村人就特别能吃，这已经是那个年代的人一致的认同）。1959年的春天食堂里的米是每人8两（反正是逐步减少），到了59年的冬至前后就已经把当年的秋天收的粮食吃完。所以到了1959年的冬天，几乎所有的食堂都散了。有史料显示，一九八四年，有几位学者在英文《人口与发展通讯》上著文指出：“一九五八年至一九六一年中国的大饥馑是人类历史上死人最多的一次。”对这一点，当代严肃的学者、历史学家都已予以肯定。然而，那场惨绝人寰的大饥荒中，究竟多少中国人失去了生命，不详。中国科学院一九八九年发表的国情报告这样说：“按保守的估计，因营养不良而死亡约一千五百万人，成为本世纪中国最悲惨的事件之一。”一些党史专著也笼统地说“一九五九年至一九六一年的非正常死亡和减少出生人口数，在四千万人左右”，或者含糊其词地说“人口非正常死亡数千万人”，显然，大家都不愿深入探讨这个问题。 |@dY[VK>  
    而当年溧阳百姓间流传的“食堂食堂，等于阎王，大队干部，吃的堂皇，炊事人员，吃得滚壮，百姓吃得，骨瘦郎当......”这段民谣仅仅是指的1958年的大吃食堂，而时间来到了1960年，食堂早已停办，人们都已回到了自己家中。没得吃或吃不饱食不果腹的农民们，哨子一吹，再饥饿也要下田参加生产队的集体劳动，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了大量因饥饿而出现的浮肿病。据潘夕彬回忆，这种怪病在是年的七里岗草房医院就已经出现，但那时得病的人并不多，但下半年开始，这种病人越来越多。得这种病的男女老少都有，但男女劳力居多。潘夕彬很专业地解释：浮肿病就是身体里有一种蛋白质叫白蛋白，白蛋白主要作用就是锁水，让身体里的水不要乱跑，长期饥饿，摄入的蛋白质缺乏，体内合成的白蛋白少，体内的水就不好好呆着，它就浮肿了。他接着说：“这些来看病的浮肿病人，轻一点的眼皮虚弱，重一点的全身浮肿，手指一摁，一个‘瘪塘塘’。男的一般是长时间的饥饿吃不饱加上强体力劳动，得了此病。女的也由于长期挨饿，再加挑猪囤灰羊囤灰的体力劳动，抵抗力低下，造成子宫下垂，全身浮肿。”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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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开始，面对这些浮肿病人，城西医院一个一个给予治疗，但是后来越来越多，潘夕彬不得不向溧阳卫生科求助，要求调派医生护士前来帮忙，可是，其它医院浮肿病也扎堆，根本抽不出人手。他马上向公社领导求助，要房子要床位。公社书记彭金海带着潘夕彬来到坐落在城西公社的溧阳农业中学，农中校长二话没说，在非常紧张的校舍中挤出一个大教室三间屋作为救治浮肿病人的病房，但床位实在无法解决了。潘夕彬心一横，马上叫人拿来稻草和布毯，摊成地铺，把三十多个病人全部安排在教室里，搞成了当年溧阳病员最多密度最高的地铺式病房。每天对这些浮肿病人，注射百分之五十的高升葡萄糖，给这些极度饥饿的病人，每人吃三块由三分之一白面、三分之一米糠、三分之一麸皮加适量糖和油制作的营养饼，另加一碗粥汤。随着这些浮肿病人病情的解轻，在后来几天，医院开始为这些病人免费供应午餐和晚饭，每顿可以让这些病人吃到一大海碗大米饭，以及园艺场提供的蔬菜和少量的荤菜。这些浮肿病人一般住院两个星期即可恢复健康并出院。 'l._00yu  
    那时的潘夕彬整天忙得不可开交，抢救病人要他，晚上值班有他，更要命的全院职工和病人每天的吃喝拉撒及后勤供应都要靠他。那时的大米、食糖、食油是国家控制物资，连麸皮、米糠等都要找领导批条子，所有这些物品，全都要靠他的双腿一家一家地跑出来。那时少数县机关单位和效益好的企业领导已经开始悄悄骑着自行车上班了，潘夕彬曾经想从医院的办公经费中挤出钱来买一辆，但他看到日夜劳累的全院职工以及这么多病人，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JjHQn=3AJ  
    这些救命的白面、食糖、食油、米糠、麸皮等都要经过他的手，而那时家中老母亲每天吃的是煮红花草和糠菜饼，但他从不动用手中的一粒米一滴油支持家中，他把这些救命原料丝毫不差送到食品工场去加工成营养饼。为此，也遇到过让他十分为难的事情。有一次让他查出这个食品加工场“偷”吃了营养饼，当内部查出后，几个饥饿至极的工人趴在地上连连向他作揖，向他求饶，安他当时的心情，非得报案查处，但看到这些饥饿的人们，他的心又软了，只怪那时的人太饥饿了。 ?YnB:z*e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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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1楼天看你于2020-02-09 15:41发表的  : J|FyY)_  
这个是写的最好的接地气一篇，年轻人没有多少知道这段悲惨的历史。 L7Oytdc<  

引用

引用第10楼天目深瞳于2020-02-11 01:41发表的  : qj6`nbZ{va  
写那段历史离不开那个坎，终于来到三年大饥荒的门口，仅上溯几百年，大小自然灾害无数次，也没有这样统一性的大饥饿浮肿病，原因心知肚明是人为的。农活军事化都去大练钢铁，上山砍树了，做水利工程了，田里的庄稼竟然没人收。还有听了宣传放开肚皮吃饭，一开始的大食堂里浪费严重，饭粒到处是，阴沟里菜油淌得厚厚的。后来食堂里干饭到烂饭到粥变成稀汤，叫养命汤。最后用瓜菜代，野菜滚麸皮叫解放团子。我的祖父和外公就是那个时候去世的，从小听长辈一句两句的回忆，再看历史资料，饿死人的现象还是以农村为主，因为城市有供应粮。那时候供应户就被人高看一眼，吃饭有保证，供应户口很吃香，直到八零年代才消失。 y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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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里提到有学者说：三年大饥荒造成的死亡人数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这个不敢苟同，虽然一般人都没有具体确切的资料，但是有资料说，欧洲中世纪流行的黑死病就是鼠疫引起的传染病，造成欧洲五亿人死亡。三年大饥荒的死亡人数估计不超过3千万，因为城市情况要好一点。那时候执行左的路线最积极的是河南省安徽省，死的人最多，河南的贫穷和负面形象直到本世纪才缓过来。忘记那段历史和夸大其词都是不可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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