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根一望是老丈母和认识的长舌婆两位不速之客,露出诧异的神色,放下嘴边酒盅,朝卧室里喊道:“阿娘来了!”
“这天气真热,晓着不来了。”阿仙娘一进门便诉起了苦,长舌婆笑而不语,朝卧室里偷窥着。
阿仙一听是阿娘突然造访,三分惊奇七分惊喜。突然来了一股劲,打着呵欠乱蓬着头发,下床迎了出来,喊了声:“阿娘,婶婶。”
浩根一看冷锅冷灶的,有些不知所措,烂蚕嘴角却硬,挤出一丝笑,对阿仙吩咐道:“快烧饭。”
阿仙当没听到,直接到篮子里捧了个西瓜,洗干净用刀麻利地破成四瓣,递给了长舌婆又递给了母亲。
浩根嘴上客气地招呼着:“吃瓜、吃瓜”,自己也操起一块啃了起来。
阿仙乘她们吃瓜的时间,已从塘埂上的菜地摘了茄子长豆,中午简单的菜便算有了着落。
开饭时,阿仙娘发现了女儿的紫眼眶,心一沉,扒拉几口饭便再也吃不下了。说刚吃了西瓜肚子还胀子呢,把剩饭往狗食盆一倒,坐在小凳上抚摸起尾巴直摇贪婪吃食的黑狗。
长舌婆是看三国佬,一看有故事,边吃饭边心里暗喜,想:“这趟肯定没白来。”
浩根酒足饭饱,剔了一会牙,打了个招呼,便戴上破凉帽又上村打扑克去了。
阿仙娘现在倒后悔带上长舌婆了,女儿肯定又被这造反派投的人生的女婿揍了,这夫妻十天一小打,一月一大打,比一年四季还来得规律。都说家里点灯不能外面亮,可这次女儿挨打是秃子头上的虱明摆着呢?这事被长舌婆传回村又成了笑话。于是,她决定对自己阿仙眼眶发紫之事只字不提,任你长舌婆只能乱猜想,料她没证据也不敢回家去瞎敲糖锣。
阿仙娘乘长舌婆去卫生间时,悄悄问浩根和小骆驼打架是怎么一回事?阿仙被阿娘紧张兮兮神神密一问,便知道谣言已传回了娘家。脸一红,把事情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
等仨个女人坐在一起聊天时,八仙桌便成了戏台。
阿仙娘一颗心落了下去,脸色好看了许多。她故意当着长舌婆面又问了女婿和小骆驼之间的事。
阿仙心领神会,详细地又复述了一次。长舌婆嘴上开心地讲着:“原来还是这么一回事,浩根真的是冤枉小骆驼了。”心里却有点失落。
阿仙笑着讲完这件事后又沉下了脸,说上次雷雨天跳了闸断了电,鱼缺氧翻了塘,自己急火攻心摔了一跤跌撞了眼晴。
阿仙娘一听忙连连说:“你格丫头前世作着孽了,这种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哦?”
阿仙垂下头,苦笑着说:“我也不想呀?今年盼明年好,明年盼后年好,年年难过年,年年也得过年。”
长舌婆可不想听这娘俩倒苦水,打断话头又扯到了小骆驼,似乎小骆驼就是一块矿石,只要往炉子里去提炼一下,总会有惊喜出现。
长舌婆尾巴一翘,阿仙娘便知道她要拉什么屎。便不露声色接了话头,聊了几句蓦然对长舌婆道:“我说婶婶呀,你不是会做媒吗?去找个半路人和小骆驼凑合着过过日子。”
长舌婆一听神飞色舞起来,眨眼细想了一会,拍手道:“有倒有这么一个半路人,她今年四十八岁,丈夫生病走了三四年了,女儿也出嫁了。就是......”长舌婆露出为难神色不讲下去了。
阿仙娘呵呵一笑,插嘴道:“你还迷信呀,怕替寡妇做媒悔气?成功了让小骆驼送大点的猪腿不就好了?”
阿仙不知这俩个老太婆突然关心起小骆驼了,附和说道:“小骆驼人长着不怎样,心肠可好着呢?跟着他会有好日子过的。”
长舌婆一看生意上了门,便让阿仙见到小骆驼先打探一下他的想法,然捎信给自己。
阿仙心想,自己穷心事还烦不过来,还多管这闲事?又想,自己只是遇到小骆驼多讲一句话而已,便点头答应了。
别看浩根酒葫芦一个,也有清醒的辰光,他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梳理了一遍,知道这大大小小的祸都源自自己,便蔫了下来。他不明白自己怎会和吃了炸药一样,天天忍不住要发一通火。电视上养生节目上说这属于肝火太旺,要泻火,怎么泻?他不知道,寻思喝了酒后多喝一些凉白开水不就好了。
这几天渔塘里变得很宁静,宁静得很可怕。浩根转着塘,轻轻叹着气。阿仙望着黑麦草扔到塘里不见鱼欢快地游来吃,双眼便发了直。
这天,吃过晚饭,打了一星期冷战的阿仙和浩根面面相觎着,都欲言而止。阿仙忽然默默无言泪如雨下,浩根心里一慌,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朝阿仙不知所措地干瞪着眼。
阿仙嘤嘤抹了一会泪,拉泣着望着脚尖问浩根:“你准备这塘就空着,明年全家吃西北风?”
浩根尴尬一笑:“那能空塘,总会还有些鱼的吧?”
“你是第一年才养鱼?还自己安慰自己?”阿仙把一个蚊子拍得鲜血四溅。
“我又无回天之力,我能怎么办呢?”浩根第一次在阿仙面前低声下气说话。
“快添几百斤夏虾苗吧,弄得好也能挣回点钱。”阿仙知道光和这男人憋气是没用的,生活还得继续。
浩根听了不置可否,半天没吭声。
阿仙知道家里没钱见虾苗,浩根又欠不到虾苗,所以这事让浩根赶鸭子上架有些难。她想到了小骆驼,也许他能帮上一把,可又不知怎样和丈夫讲。后来,她想到了一条曲线救家的办法。
“还有一件事,小骆驼受了你的气,你应该朝人家赔个理。”阿仙口气很坚决,她抬头盯着丈夫。
浩根白了阿仙一眼:“赔理,用什么赔?”
阿仙继续道:“还有一件事,长舌婆要帮小骆驼做媒,让我捎个话探一下。这样吧?你找个时间约他上门喝口苦烧酒,顺便让他看看塘里还有没有鳖可打。”
浩根一听,浑身来了劲,马上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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