溧阳篾匠贺庆故事(五)[复制链接]

红芹和建宇最终还是有情人成了眷属，这事闹得满城风雨路人皆知。后来，我们这个小镇一下子冒出了许多自由恋爱遭家长反对后，一起私奔的小青年。

老人们直呼风水从此变了。

红芹和建宇结婚后日子虽苦但夫妻还算恩爱，正如黄梅戏里唱的这样：“夫妻恩爱苦也甜”。

后来歇了几年，建宇当上了村支部的副书记。七五年冬天农闲时，县委组织男青壮劳力开挖环城河。

村委决定由建宇负责带队，率领全村二百名壮汉参与这场大会战。

临行前一夜，李书记和建宇很诚恳地谈了一次话，李书记希望他带好队，抓好安全，干出成绩。又说自己年高文化低，准备明年把干了十几年的工作交接给建宇。

次日早晨，北风凛冽，全村十条载着粮草和民工的五吨位的水泥船离岸扬帆出发了。

开挖河的工程在三十里路外，一路撑篙拉纤，下午二点多饥寒交迫的大伙才找到目的地。

船停靠码头后，建宇带着几个组长立即跳上岸进村租屋，待大伙终于安顿好时，夜幕已降临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大伙挑着挖泥担子，扛着钉耙铁锹，迎着冬阳兴冲冲地赶向二里路外的河工。

到了工地，只见彩旗飘扬，人山人海，高音喇叭里正播放着让人热血沸腾的歌曲。

技术员早已把河道分段划分到每一个村，我们村西边的邻居是本乡镇的，大家倒是说说笑笑一团和气。而东边的邻居是一群操着外地话的侉子，一见我们就一副敌视的样子，仿佛这不是河工地，而是二军交战的阵地。

建宇一看这群人民风飚悍，不是善茬，暗地嘱咐大伙留心，千万别和他们产生不必要的矛盾。为此，建宇陪着大家开挖河工时，他就守在与东邻的分界地上，为了不留界壁，他不和对方斤斤计较，尽量把分界线上的泥土多挖多挑些。谁知对方以为我们软弱好欺，后来有意把分界线上的土方都留给了我们，并强词夺理说，这分界线本就划偏到他们的工地上了。哎，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

这天寒地冻的，多挖一锹土都不易，这帮家伙把我们搞得火冒三丈，要不是建宇阻拦着，这场群架肯定早就干起来了。

其实建宇心里也堵得凶着呢。可这界线上的土他不挖，你再赌气不挖，肯定要留成一道危险的界壁。界壁受冻时看上去很牢固，可一旦遇到太阳一照，就会发生塌倒事故，这一不小心就能把人埋了。

建宇愈想愈怕，他想到李书记千叮咛万嘱咐要安全第一，便劝大伙发扬龙江风格，退一步才能海阔天空。

河工进行到一个星期后，基本可以看出雏形了。十几万民工喊着劳动号子，在绕城一圈的河工上如蚂蚁啃骨头般辛苦劳作着。

建宇见本村开挖的河工进度一直位于前茅，心里有一种为自己付出的心血而得到的欣慰感。假如天气正常，全村的河工任务肯定能提前圆满完成。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天气突然变成阴沉沉，听天气预报讲，一场暴风雪将要来临。

果然，正当大伙吃过晚饭躺在稻草地铺上谈天说地时，狂风夹着鹅毛大雪如约而至。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建宇透过窗户，望着窗台上渐渐堆起的积雪锁紧了眉头。这场大雪闷头下一夜，至天亮时才停止。

大伙都没心情欣赏这满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只想盼着早日完工早日回到温暖的家庭。

建宇神情坚毅地把手一挥，大伙带着工具踏着皑皑白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又向河工处出发了。

到了工地放眼一望，昨天还满眼是黑土的工地已被刺眼的白雪全部覆盖，仿佛大伙今天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打开雪路，向老天要进度！”建宇坚定而洪亮的声音在河工上回荡着。

大伙各显神通，用工具把雪拔掉，一大遍黑土终于又重见了天日。

这天，整个工地只有我村开了工，然后也留下了诟病。

“留了什么诟病？”贺庆迫不急待问。

诶，人家把我村告到了河工总指挥部，理由是说我村这是好大喜功，损人利己，犯了机会主义路线罪！

“好大喜功我能理解，怎么又损人利己了？又怎么扣上了犯机会主义路线罪的帽子了呢？”贺庆满脸的问号。

冰雪渐渐消融后，十几万人又涌上了河工地。但我村河工东西邻村的工地上依然堆着积雪，一时开不了工，急得直骂娘。原来这些多残雪就是前几天我们村工地上的雪搬过去的，当时也没意识到这些雪几天竟成了别人工地的拦路虎。

后来，河工东邻村怒气冲天的民工们一齐涌到河工指挥部，把我村狠狠地告了一通，并提出了二个条件：一、让我们立即停工，帮他们清理成堆残雪。二、因影响了他们的工期，所以要义务帮他们做二天河工。

而西邻的村里民工从此也对我们横目冷对，派代表去指挥部跟着起了哄。

指挥部一听拍案而起，速把建宇和我公社的河工负责人喊去训了一顿，并让建宇在广播里作了深刻的检查，还罚我村派二个人分别到两邻居河工上义务做三天。

垂头丧气的建宇回到宿舍，立即和大伙商量派人之事，大伙一听都低头沉默不语，心里都明白，这种情况下你一个人过去干活，人家还会有好果子给你吃？

建宇见大伙默不作声，他又想出了一个提案，凡派出去的人可以享受二天假期，工分照记，一分不少。

这话一出，有人心动了，这是一笔挺格算的买卖呀？可又怕遭别人暗算，于是，仍犹豫不决着没人主动请缨。

建宇见空气凝固了一般，深吸了一口大气：“东邻我去，我也不用休假。西邻不论谁去照样享受二天假期。”

“西邻我去！”有人喊了一声。建宇一看，原来是李书记的儿子李杰，他便点头允许了。

突然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东邻我去，我还怕他们把生吞活剥了？”大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憨鬼在喊，都莫名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我又怕什么？不就是挪过一条线干一样活吗？”憨鬼指手划脚着。

建宇心想这憨鬼头脑活络，见人讲人话，见鬼见鬼话，他也许真是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好！那就这样决定了！”建宇把憨鬼拉到屋外无人处，塞给他一包大前门香烟：“明天去散散，记住，学低调点，好汉不吃眼前亏。”

憨鬼把香烟搁在鼻尖嗅了嗅，狠狠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