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聘职工的人事瞅了瞅老杨递过来的身份证，望着眼前这长得黑不溜湫的老杨面无表情地说:“你五十五岁，初中文化，厂里暂时没你合适你的岗位。"
卸"我刚才进厂时看到码头上有的装卸工年纪比我还大。”老杨鼓足勇气对面前的小姑娘讪笑着低声说道。他二个儿子还没成家，这次湖里围网政府征收了，他必须再找一个挣钱的工作。
"你和人家比？你走几步路我望望。"人事不屑地说。
老杨一愣，心想自己在湖里养殖头顶太阳晒。脚下水汽蒸，身体结实着呢？他自信满满着昂首挺胸地双手一甩迈开了正步，可刚走几步，办公室里围观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
老杨一头雾水，朝自己上下打量一遍，寻思道:人家笑我什么呢？
他朝众人一瞧，才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原来自己本来腿短，又在船上经常蜷着，现成了罗圈腿，人们把他当作电影《举起手来》里潘长江演的日本鬼子了。
他自己也跟着傻笑了起来。
人事捂着嘴一笑心情也好了，把一张表格递给了老杨:“你把这表格填一填，先到码头上班吧，三个月的试用期。”
老杨一脸惊喜，罗圈腿一夹，朝人事敬了个军礼。这一闹，众人更乐了。
班长睃着这新来的“老”职工，鼻孔里“哼”了一声，关照道:“别偷懒，生活多学学。”
老杨望着班长目中无人的样子嘴上应答着，心里却想:“小子，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老杨虽然是罗圈脚，可行动起来比圆规的两条腿还活络，送货的船靠码头时缆绳向岸边一抛老杨像箭似一冲就上，抢绣球似一把接住了，然后利索地往铁桩上一套。
三个月试用期顺利通时已到了夏季黄梅天。乌云滚滚的天仿佛孙猴子捅破了似，三天两头下着倾盆大雨。河道里暴涨的水卷着浊浪一路向东咆哮奔流着。
上千吨位的送货铁船靠码头时成了考验船老大的时刻，操作一不留神就靠不上码头，船被激流冲得像一张团团打转的树叶。
一天，老杨和装卸工们正躲在屋里避雨时，听到两声长长的汽笛声。
老杨把烟头一掐，站起身自言自语道:“有船要靠码头了，我去望望。”
班长冷笑一声:“说不定是离码头的船。”
老杨白了班长一眼，抛下一句话:“汽笛一声长是开船，二声长是靠船。”
说完套上雨衣冲钻了屋。
老杨顶着风雨追到码头，果然一条二千吨级的船正在吃力地想靠码头。
轰鸣的机器声早已被风雨声淹没，叶轮转起的水花瞬间被一波又一波的浪花吞没。
船头上一个女人握着一根长篙子手足无措地急得朝掌舵的老公边喊边跺着脚。
老杨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示意船头上的人赶快抛缆绳给自己。
那女人见岸上来了人，见到救星似立即放下长篙，抓起绳索就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岸上抛，谁知正遇顶风，那绳像有人拉着似抛了几次都落在了河里。
眼看船头离开码头愈来愈远，老杨记起码头上有一根旧绳索，灵机一动，忙一路小跑捧了过来。他把有现成套子的一头用力一扔，那顺风的蝇像一条空中游龙，落到了船头上。老杨见女人眼快手快地迅速拾起往铁乾桩上套好后，他立马熟练地把绳往铁桩上一系，熟练比打了个很专业的结。
顿时，那铁船像一只被制服的脱僵野马系上了桩，船头固定了，可肆虐的洪流把船尾冲得横冲直撞，左摆右摇。
老杨一个箭步跟上船头，奔到了驾使室，他夺过方向盘对满头是汗的老大说:“让我来试试！”
机器吼了几声，船尾终于被巨大的吸铁石吸着一般，慢慢靠向了码头。
码头上的装卸工们赶忙把抛上的缆绳套在岸上的铁桩上。
这头“野马”终于没了脾气。
班长一拍老杨的肩，佩服地说:“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啊？”
老杨呵呵一笑:“我养螃蟹前在轮拖上干过，做过十年的船老大。”
班长又问:“真是人不可看貌相，你还有什么藏着腋着呢？”
老杨点上烟美滋地吸了一口:“我呀，我养螃蟹还登过报呢还有……”他卖了个关子不讲下去了。
班长急了，催促道：“说呀！”
老杨抬起头白了班长一眼:“我儿子和你同岁，他正在读博呢。”
雨过天晴，天边挂起了一道美丽的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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