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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09-09 23:40
, 来自:江苏省常州市 电信
正在消失的老物件之四:家书——思念浓浓连亲情 UN,@K9 题记:出生班竹,人离上海,身在香港,心系故乡 B8w0DJ 親愛[亲爱]的母親[亲]、弟弟: #( X4M{I 您們[们]好! `<\AnhNW]I 來信已經[经]收到好久了,內中一切明白,請[请]勿念。 T(3"bS., 希望你們[们]在鄉[乡]自己好好保重身體[体]。同時,希望你照顧[顾]母親[亲]及多些來信告訴[诉]你們[们]的近況。 eeB^c/k(P 我們[们]在港(香港)一切亦很好,請[请]不用掛心。 6S`eN\s 收到你的來信,本來我想早點[点]回信給你們[们],免你們[们]擔[担]心。但是,沒時間[时间],因為[为]我現[现]在又做十六個鐘[个钟]一日,所以,到現[现]在才回信給你。沒事不多談[谈]了。 9^Wj< 祝 5F
<zW-; 你們[们]健康快樂[乐]。姐秀娟 24-8-78 ;t*45 7i6-Hq ,ci
tzh 备注:后面信上出现的三种符号内的文字分别表示:[]号繁体字转简体字;<>号错别字改正;()号补充说明。 R<k4LHDy 这是一封于1978年从香港寄来的平民百姓之间的家书(用繁体字书写,落款时间用了英语格式)。寄信的人叫杨秀娟也称杨金凤,她出生在溧阳前班竹村,没有接受一天的学堂教育(后面,以她名字寄来的其余信件都是请不同的人代写的),婚前也一直生活在前班竹。 Oo=}j 一个不识字的内地乡下普通贫困人家的妇女为什么会到香港定居?她是如何联系亲人的?她又是怎样对待亲情的?她是怎样的一个女子?一封封家书帮我们从侧面揭开了其在香港的经历和对亲人的牵挂之情。 o?hya.;h4 1947年,17岁的金凤嫁到了班竹附近的沈东桥村。旧社会,讲究亲上加亲,夫婿就是他嫡亲的大表哥。夫家很贫穷,连她在内家里一共有6人,除了公婆、公爹,还有小叔子、小姑子都未婚,一家人就住在两间茅草房子内。公公给地主家打长工,夫婿租地主家的地种。小叔子、小姑子都在嗷嗷待哺的年龄。 D%Pq*=W 婚后1年,金凤生了小孩。 PlBT
H “我姐的小孩还未断奶,地方上的中介看中她,要她到上海去做奶娘。”洪芝叔对我说。 'SOp!h$ 听说我还征集近现代来的乡村民俗历史资料,包括生产队时期的凭证、证件等文本资料,洪芝叔就把他珍藏多年的这些家书交给了我。这些信就是金凤从香港寄来的。从和他的聊天中,我也得知了金凤在老家的一些信息。 ULQ*cW&;? 起初,金凤舍不得小孩、舍不得家,不愿意去。但是,架不住中介的三寸嘴舌,说“金凤人长得水灵灵的,身体结实,脾气又好。上海的有钱人家肯定会看中你的。如果成功的话,你做了奶娘,生活很轻松的。而且,工价钱肯定很高啦。在这里你累死累活的干活,挣不了几个钱的,在那儿干二年至少敌你这儿做十年的收入!” 2}509X(* 金凤被说的有点心动了。正如中介所言,当地做过奶娘的人,回来都说条件好、待遇高得惊人。 jF-z? 看看头顶上破旧的茅草房、灶上准备晚餐用的糠菜,金凤咬牙下了决心。 )+cP8$n6L 离别之际,盯着怀中毫不知人事的儿子圆溜溜大眼睛,金凤满含泪水、心有千千结:“儿啊(这个儿子现在叫沈全富,就是她留在大陆的唯一的儿子),娘现在对不住你。谁叫咱现在这么苦呢?我一定挣大钱回来,让你过上好日子!” | LfH,6 (注:儿子的好日子是过上了,因为,金凤经常寄钱回来。但是,从此,母子分离、天各一方。) H;IG\k6C 为了改善家庭条件,为了儿子将来的幸福生活。于是,忍住短疼,金凤毅然和中介一起到了上海。果然,因为金凤人长得端正,又温顺斯文,找了一个雇主是银行资本家的人家。金凤便安安心心的做起了奶娘。 4b6$Mj 顺顺当当的做了6个月奶娘后,国内形势风云突变。1949年4月23日,中国人民解放军攻占南京,南京解放。眼看上海就要解放。在社会环境动荡不安、前途未卜的情形下,金凤的主家决定携全家逃往香港。 (* "R"Y 因为,香港是自由港,紧邻大陆,来去自由。而且,香港市场较稳定,特别是香港本身就是中国地界,传统文化和生活习惯一致,又有大量的廉价劳动力,定居或办实业都游刃有余。因此,无论是政治社会还是营商环境,许多银行家们抽走他们的资金到香港。当然,也有其他资本家或留在上海,或到台湾,或直接移民海外。 &?YQVwsN “我姐姐大概是五月份去香港的。当时,我姐本想回老家。但是,资本家的小孩还没有断奶,由于我姐带的好,银行家再三挽留,要求我姐跟着他们一起去香港,继续给他们做奶娘。” -Ux/ Ug@ “考虑到局势不稳,向西老家一带是战区,通行不安全。回老家也不急在一时。再加上银行家全家对她都很好。于是,我姐就决定南下到了香港。” f4X?\e GT “在香港,又给原资本家做了2年的奶娘。后来,几年后由于音讯不通,金凤和我前姐夫分别在本地各找了伴侣。后来的姐夫还是沈东桥的人。” })T_D\2M “关山重重,相望遥遥”。从此,金凤和家人骨肉分离。 xmq~:fcU= “时代的一粒尘埃,落在每个人头上都是一座山”。这分离之疼象一座山一样压了金凤一辈子。 ^*}L
9Ot~ “南北肠断各天涯,客心愁破频思家”,幸好有家书。这一份份家书就如同一剂剂止痛药,安抚了金凤受伤的心。通过长达数十年的书信来往,他们了解了彼此状况,慰藉了思念之情。一 艰辛打拼 M^+~r,D1u 1965年4月9日,金凤给洪芝胞弟的信: =
#ocp “来信收到,勿念。现在我再清楚的向弟弟解释一遍(以後 [后]不能<论>何时收到我的滙[汇]款,一定要照我所指定的地址寄回信。你千万万勿忘记):因为,您姐夫负担重、小人多,照姐夫目前经济能力,没辨<辦>[办]法接济您们,一向所寄的錢[钱]都是姐姐省吃儉[俭]用及您大甥女勤力所得来的。 8 +uOYNXsA 所以,寄錢[钱]给您们姐夫是知道的,万一您的来信给姐夫拿到,知道我私下(又)寄钱给您们,怕他会不高兴。所以千万不能忘记,下次来信不能再提那壹佰元了。” *^" 4 ) “她当时肯定忍受着巨大的经济压力和心里压力。”洪芝叔拿出这封信,叫我读给大家听听。当读到这一段时,我对一旁的洪芝夫妇和另一位杨姓大叔和大婶说。 fn;7Nf7{ “那肯定是的。”他们都不约而同的说。 pBmacFP j.ANBE96> 2r[Q$GPM< fqvA0"tv “我姐生育了四女二男,一共有6个小孩,”洪芝叔又指着信纸上“小人多”三字解释道。 N}\$i&Vi “这么多小孩!在香港,要培养的个个有出息,那可要付出巨大的精力和财力啊!”我接着他的话说。 3go
!P]) “是的!我姐姐在香港工作很是辛苦的。一开始,在五十年代,她在八小时上班工作之外,每年还养8头大白猪,为此,为家庭增收不少。”在我翻阅其它信件时,洪芝叔介绍说。 rq2XFSXn “后来,我姐不养猪了,就找了两份工作,”洪芝叔抽出本文开头的1978年的那封信,对我们说,“所以,她一天要做十六个钟。每天做完一份工作后,她就步行赶往下一个工作地点。一边走,一边啃着随声携带好的馒头或饼干等干粮。” o.Q|%&1 “既想着要私下补贴我们,又要负担6个小孩和家务,我姐那时真的很是辛苦劳累啊。”谈起他的这个姐姐,洪芝叔总有说不完的话。 E: XzX Fxx 1983年2月16日,外甥伟民给洪之舅父的信: l+YpRx/T\ 现在香港還[还]生意不大好,很多工厂也要倒閉[闭],而且,母亲可能在数月後[后]也要被削减工作,因而收入减少,所以这段日子也不會[会]太好。我现在唸<念>書[书],要到年後[后]才能工作,帮助家庭。 7nIg3s% 1985年1月18号,秀娟给母亲的信: h}+,]^ 母親,我現在都沒有什麽錢剩,因為現在我只做八小時,小明同偉民又在英國讀書,所以擔子都很重。二 希望之光 J/RUKhs/ 1983年10月12日,秀娟给洪芝的信: ^qV*W1|0 關[关]于我之苐[第]二女好着了,现在教書[书]。現[现]在我全家都好,請[请]不要掛念。 w*Kw#m'U 1984年9月19日,(沈为民代母亲)杨秀娟给母亲的信: cWh Aj>?_Q 現[现]在我们已经搬進[进]新屋了,地方雖[虽]然少了點[点],環环境也不错,只交通没以前那方便。 $K;4=zN>t: 我仍在工廠[厂]做工,但會[会]好好的照顧[顾]自己,不會[会]太操勞[劳]。 m6'YFpf)V 兩個[两个]兒[儿]子在九月裏[里]會[会]到英國[国]去繼續[继续]念書[书],待他們[们]三年後[后]回來,我想也可享享福了。 "L{;=-e 1988年8月7日,外甥伟民给舅父洪芝的信: oPre$YT}h 家裏個人都很平安、健康,請勿念。媽媽現在仍是頗忙碌。而我和小民在港逗留了一段時間後,也要在下星期回英國再念一年書,便回來正式工作,那時一定不用母親工作了。 $@Hw DRP 1989年,秀娟给洪芝的信: p?8>9 小明與偉明兩人已於是年七月從英國學成歸來,現已投入工作中。三 安享天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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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 1990年1月2日(阴历),外孙沈伟民给外婆、两位舅父、舅妈及家中各人的信: AO/J:` “今年我和哥哥小民都回來了,母親(金凤)也特別開心。在年初一各位姊姊和姐夫也帶同他們的小孩回來一起過[过]年,氣[气]氛非常熱鬧[热闹]。小孩們十分活潑[泼],四處[处]亂[乱]跑,玩得高興[兴]異[异]常。 D2?~03c
我們家中各人都很好,母親(金凤)也不用過[过]分操勞了。若有空,母親定會回來探望你們。但定會[会]預早給你們信告知之。” f+L )x 读到这封信,我仿佛看到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笑眯眯的注视着孙辈们嬉戏打闹,享受着绕膝之乐。“含饴弄孙、儿女环伺”,此时,一定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 m2[ 97$y,a{6 ^B]M- XG 此刻,她一定也会想:“为下一代和亲人开辟光明、幸福的人生道路,这辈子吃最多的苦也值了!” inR8m 4c]P 1991年3月3日,外孫(沈)小明给外婆的信: 1a#wUd3
“母親(金凤)和我們一家人生活也很好。外孫們各人已出來工作已久,生活也沒有問題[问题]。 zPhNV8k- 母親(金凤)目前正是<在>享福。她辛苦了一輩子,現在可以休息下來,讓[让]外孫們供養[养]她,心裏[里]也感覺[觉]到很安慰。” zif()i
五十年代时,香港还不如上海、天津等城市发达。但是,由于内地人口的几次大迁移,带去了大量的劳力和资金,加上政治稳定,经过包括象金凤那样普通人的艰苦奋斗,到九十年代初,香港的经济和文化已处于最繁荣发达的时期。当时香港的GDP达到内地的20%,堪称真正的世界一线城市。所以,此时,金凤一家的生活条件已比较优越了。 Wq"pKI#x -41L^Di\ .}a@OLJd 巧合的是,这两封九十年代初的信分别是洪芝叔的两个外甥写的。 )+\e+Ad}H “我姐的六个子女全部找到了好工作,其中两个儿子现在都是香港的大律师啦!”洪芝叔谈到他的两个外甥时,对我们说。 KX`MX5?x “律师在香港属于最赚钱的行业之一,其地位也是很尊贵的啊!”我附和道。 5/neV&VcB 我想,两个儿子都如此优秀,也算是金凤一生最大的骄傲吧!四 邮寄衣物 }Y<(1w 1965年4月9日,金凤给洪芝的信: 5_=&U-? H 以前,我寄给金龍[龙]夫妇的八个邮包,现在全部退回了。 -
FE5sW 以後[后],弟弟如接到錢[钱],有优待券卖布,你自己可以先买点,因为,我這裡 [这里]寄邮包也麻烦,价钱算起来也差不多。你自己结婚用的被面,及你朋友所要的,我会尽力逐步寄来。不过,新的是不能寄的。再到六月裡[里],我会再寄一些钱来给你们,请放心吧。 KDHR}` 1980年1月3日,金凤给母亲的信: Ur5X~a\y 初五到深圳寄衣服給你,因衣物太多不能通關[关],紙<只>在身上脫下數[数]件衣服寄給你。 J,P7k$t2vv (K0FWTmm KOwEw~ 真是:“一行书信千行泪,寒到君边衣到无”。我想,金凤的母亲逢人便一定会唠叨说:这衣服原是我女儿自己穿的,她刚从香港寄来给我穿的。我猜想,这位老太一定晚上睡觉也穿在身上吧,她也一定是“穿之如见女面”吧。 C7)].vUN 1983年2月16日,外甥伟民给舅父洪芝的信: Z>Sv[Ec 以及,母親吩咐洪芝舅父您應[应]將郵[邮]包分的平均,不要厚此薄彼。收到郵包時[时],應[应]交給母親大人(外婆)分發[发],以表敬意。 2+y4Gd 7 1985年1月18号,金凤给母亲的信: RZDZ3W(;h 上次你寄來的信已經收到了,知道你們都收到我寄的郵包了。 8FbBv"LI,g 在本月的十六號,我再到深圳去寄了兩個郵包,一個給你,一個給大的細路。我給你的郵包是給你買東西吃的。如果是收到了,就回信告訴我買東西吃的已經收到了。 J*$ !^\s 好了,暫時不同你多談了。記著收到郵包後立即回信給我。因為我很擔心的。 Z$6W)~;, 1985年7月16日,金凤给母亲的信: |%b' L.$4 前些時寄去的郵包收到了,那就好。現我又寄上兩次,一共九個[个]包,一個食品,另外八個是舊[旧]衣服的。 &z%7Nu 請代向二舅夫說叫他寫[写]他住的地址給我,要寫[写]清楚的。我寄一些布匹及衣服給他十家人分。而我回上海時就不會[会]再帶東西去了。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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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汇款支援 -+O8v;aC' 1972年6月7日,金凤给洪芝的信: k('2K2P
滋滙来人民币60元,分作三份分配。 &b{L|I'KYT 1980年1月3日,金凤给母亲的信: 7!L"ef62o 去年在港托朋友回深圳寄了三佰多元港幣匯給你,未即你有否收到? +F+jC9j(< 1982年12月13日,金凤给洪芝的信: ]sbu9O ^"f 姐将于农历年间或年尾寄钱一笔到来,请将之分为五份,连同宋发娥、沈全富两人和你们各得一分。 #[Ns\%Ri0 1983年10月12日,金凤给洪芝的信: ZTHrjW1 来信云及衣车事意思甚佳,我已经先去港幣[币] 5000元,支援一切。此滙[汇]款是要五份分。大家人人有份,聊表寸心,并尽親[亲]情之意。 ?4gYUEM# 1988年8月7日,外孫伟民给舅父洪芝的信: U'Vz
母親將會在下半年賺到點錢,便給你們寄點錢。煮點東西給婆婆吃。 5k<HO _] 1989年11月26日,金凤给洪芝的信: l|5ss{llR 转瞬已近年关,我将会有少数余钱寄回来。 *3.
] 洪芝叔和我提到金凤汇来的钱款,拿出了当年香港汇来的二十张汇票。这些汇票都是在1970年月至1983年11月间的。我最后统计了一下,在这十三年中,杨金凤汇到前班竹的款项既有港币也有人民币。其中港币20657.45元,折合人民币元5761.06元;人民币2395元。两项合计汇款达8156.06元人民币。 YzEa?F*$ 说明:人民币对港幣的汇率情况如下: 1972年时是2.5,1977年时是3,1982年时是3.45。 0 ,Bd,<3 “那个时候,在生产队里,一天的公分也只有8毛钱。一家人一年的分红也只有一百多块钱。”洪芝叔拿着汇票对我说,“在2000年左右之前,金凤姐每年都寄钱给我们。当年这些钱救了我们全家。我们永生永世都忘不了姐姐的恩情的。”六 惦念亲人 Nu|?s
- 1965年4月9日,金凤给洪芝的信: ihs@
'jh 我等在港一切都好,勿念。倆個弟弟千萬[万]要孝順母親[亲]。我在港千辛萬苦都是為了你們,兩個弟弟千萬不能辜負我對你們的苦心。 6VCw>x 1972年6月7日,金凤给洪芝的信: vgsu~(L; 此信收到後 [后],望立即復[复]我一信,免我掛念。母親是否身體康健,即來信祥告。姐等在港一切很好,可勿念。 IvH0sS`F 1982年12月13日,金凤给洪芝的信: MPNBA1s 姐在港中時刻掛念你們,你們應多煮好的給媽媽吃,多多照顧,免為姐的擔心為辛。 bha_bj 在港工作實[实]在艱難[艰难],姐寄錢回來,望全富珍惜,莫浪費用作賭本。 iOz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