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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20-12-10 18:13
, 来自:江苏省苏州市 移动
写作，赐我一份活着的意义 ——小说集《占位》自序 小说创作者天生有颗敏感的心，孤独的灵魂锁在狭小的空间里，终于有一天，灵魂生出翅膀，飞出窗去。窗外形形色色的人，身份卑微，思想矛盾，情绪复杂，性情多变，行为乖张。他们在艰难中求生存，在徘徊中觅知音；渴望破茧成蝶，却行作茧自缚之事；走在人群之中，希望引人注目，却遮着半边脸，躲躲闪闪。他们在光明之处缄默不语，一旦遁入黑暗就喋喋不休。我从时间的深处把他们打捞出来，他们的灵魂和骸骨钙化在一起，期待我们“自将磨洗认前朝”。阅读他们，我从孤独中抽离、从迷惘中挣脱，生出一种悲壮、一种豁然，一种顿悟：人生来为人，活着应有自身的意义。
把小说作为排遣孤独的一道出口 上帝把孤独镌入人的骨髓，纵然不在月夜，就是喧嚣的白天，也阻止不了“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的清冷。孤独者的沉思，犹如那轮圆月，把阴暗的角落照得亮如白昼。当一个身影拉着板车从晨曦中走来，在晚霞中消失的一刻，老曹年复一年的孤独，就在《残影》中踩响；当一个小女孩，蓬着头发，偷看邻居奶奶替孙女梳头时，那种孤独羡慕的眼神，深深刺痛《尘世中的孩子》的心。当老李得知菊英随子女进城，面对一亩空地一间空屋，回想儿子们所谓的“关心”，孤独如滔滔江水，《裂变》为一声长叹。时光从来不喧哗。拥有一颗孤独之心的人，在孤独的时光里，体验孤独，聆听孤独，享受孤独。用孤独的心境，去阅读另一个孤独者。在洒满月色的夜晚，携同那些孤独者走进小说之林，沐浴皎皎月华，耳边响起一片虫声蛙鸣。
把小说作为抚慰弱者的雨后彩虹 明朝唐甄说：“人之大患，莫过于弱矣。”强者向人们揭示的是确认人生的价值，弱者向人们揭示的却是对人生的怀疑。没有谁甘愿当弱者，但没有人是天生的强者，人生路上，更多的人处在怀疑困惑之中。对弱者的呻吟，大多数人耳背，而我敏感的神经，总会在第一时间捕捉到其中的无奈。 老人投一枚硬币，来来回回坐一天的公交车，遭到司机的鄙夷：“好像这辈子从来没有坐过车似的。”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做出这种没脸没皮的事，简直就像个“泼皮无赖”，丢人现眼，其行为实在让人匪夷所思。老人蹒跚走下车，留给人们一个落寞的背影，让人觉出无限凄凉。夜阑人静，我走近老人，听他诉说《占位》的难言之隐。 走在大街上，背后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紧跟着是一口飞来的唾沫。一个离了婚的女人，留一头短发，穿男人衣，套男人大头鞋，搂着另一女人的腰。见者无不遮脸掩目，说是恶心，骂她变态。女人所过街道，身后一片哗哗的扫帚声。那一把把扫帚，扫去的不是地面灰尘，是女人的人格尊严。我愤然不平，灯火阑珊处，《穿红袍的女人》微笑地行走在人群之中。 一个老师被离婚，总怀疑背后有人指指点点。于是，他偷偷换了微信头像，改了微信名，潜藏到同事的微信朋友圈里，谎称是自己现在的女朋友。他那么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却没有勇气当面询问，只是遮遮掩掩，绞尽脑汁耍小聪明，妄想从同事嘴里套出“真话”。他那点雕虫小技，一眼让同事识破。从此，他成了同事眼里“脑子有病”的人。陈道明说：“只有弱者才在乎面子，真正的强者都活成了里子。”但弱者之所以是弱者，就在于他们有一颗易碎的玻璃心。经不住风吹草动，听不得风言风语。自己用一根无形的绳索，套住自己的脖颈，越勒越紧，紧得自己喘不过气来。饱受心理折磨的老师，《窗外的眼睛》透视了他茫然无措的心思。 大千世界，没有完全相同的树叶。芸芸众生，没有完全一致的思想，要允许不同声音的存在。包容，就像雨后的那道彩虹，让饱受折磨的弱者瞬间心有所动。
把小说作为救赎病态的一剂良药 “正常人”喜欢于茶前饭后论及“病态者”，眉宇间时时流露出不屑，言谈中常常发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叹。在“正常人”眼中，“病态者”即亦痴亦狂之人，他们思想怪异、行为荒诞不羁，与周围人格格不入。但“病态者”绝非道德沦丧之辈，也非十恶不赦之徒，相较于那些江洋大盗、贪污腐败分子，他们只是善良的普通百姓，掩藏在放荡形骸的外表下，是一颗受伤、流血的心。 一个病恹恹的女人，公开有两个丈夫。两个男人鞍前马后、心甘情愿为她驱驰效劳。在村民眼里，女人就是狐媚，其伤风败俗的行为，令子女蒙羞，让家族蒙尘。女人是我几十年的邻居，一个出生在二十世纪三十四年代的普通妇女。这样一个备受争议的女人，在《山花的世界》里，我们对她无论如何都产生不了仇恨。 一个五保户，年轻时为了某个女子，一辈子没有结婚。他应该没有子嗣，但村里有个男孩，跟他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年迈的五保户心明如镜，他想借助法律要回这个孩子。自从有了这个念头，他就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他攥着《那张牌》，看似稳超胜券，心里却波涛汹涌，不知如何出牌。 这些人生活在特殊年代，曾为一己私欲，因一时冲动，犯下难以挽回的错误。年轻时纵情纵欲，老来境遇凄凉。夜幕降临，他们躲在低矮阴暗的小屋，独自舔着难以愈合的伤口。他们的故事，像一坛陈年老酒，历经数十载，发酵成一个个鲜活的小说元素。现实中的他们，至今没有从过去走出。只有在小说中，他们才能摆脱曾经的阴影，洒脱地走在阳光之下。小说像一剂良药，救赎那些忏悔者的灵魂，让他们放下过去放眼未来，从此不再纠结彷徨。
撕裂人性，让小说开出一片格桑花海 生活是残酷的，小说也是冷峻的，不可能四季如春。初写小说，一腔热忱，想使懦者立怯者强。写了这么多年，才意识到初衷是那么幼稚可笑。小说家不是审判官，小说也不是道德审判台。生活崎岖，人性复杂，一路走来，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曲曲折折，哪有什么绝对的对错。有些事看似逆天背德，其实未必就没有它存在的合理性。 文学是人学，小说挖掘人性，揭露人性。个人的情感喜好和价值取向，不可能凌驾于作品之上。小说的情节发展，人物的喜怒哀乐，不受作者主观臆想所囿，它必须符合逻辑，顺应人物性格发展规律。在小说的世界里，作者只是个冷静的旁观者。小说创作，让作者变得明智成熟，变得从容豁达。 过年了，一对年近八十的夫妇，双双死在浴室里。他们有两个儿子，一个定居美国，一个定居加拿大；一个清华高材生，一个北大高材生。如此风光的文化世家，想必老人生前活得光彩照人。谁知身后如此凄凉，僵死家中多日，无子相伴，无人发现。生活中的老人死了，留给周围人挥之不去的愁思。《对门》的老人还活着，留给世人无限美好的憧憬。 赤日炎炎之下，有农民工立在高空建筑物上，一顶顶黄色的安全帽，晃动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隔着安全帽，是一张张肺红的脸，还有一双双被汗水腌渍的眼。这样的高空作业，不禁让人担心“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飘落的风筝》慎重提出农民工的安全问题。 小区围墙上的扶栏，好好的被人掰了。缺了扶栏的围墙，像洞开的窗户，任蚊虫自由进出。一排排扶栏，圈住了墙内的人，挡住了墙外的道。掰后，取而代之是一扇扇电子门。一进一出，一掰一按，似乎有两种力量在暗地较劲。《扶栏掰了》一声欸乃，打破深夜的寂静。 撕开人性，我们会看到“活着，谁都不容易”。 写作是一件苦差事，完成一篇小说，至少需要一年半载酝酿，用一两个月挑灯夜战，用几个星期反复修改，最后欣欣然面世的文字，很可能并不受读者待见，但这种苦并快乐的日子，是忘我的、充实的。倘若笔尖上能开出花、结出果，那更是喜极而泣的幸福。 用我心触摸人心、用我真呼唤人真，用我情体悟人情，用小说抚慰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感受生命的强烈节奏，认同凡生命都应该得到尊重。 感谢小说，让我在喧嚣的人世，寻得片刻安宁；让我在后半生不再彷徨，拥有一份存活的意义。 于2020年8月上海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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