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天电影
现在的人看电影,要么是家庭影院,要么是电影院。特别是3D MAX电影,画质清晰,音响出色,效果体验有如身临其境。
然而,却是没有了七、八十年代看露天电影的那种乐趣。
那是一种不可磨灭的影像,是一段难以忘怀的往事… …
“今天晚上6点钟,打谷场上放电影喽!”
大队干部扯着嗓子在高音喇叭里这么一喊,顿时就像在烧热的油锅里洒了水滴,炸开了锅。整个村子都沸腾了,特别是孩子们,直盼望着天快点黑。
在焦急的等待中,夕阳终于“咕咚”一声掉下了山岗。苔痕斑驳的墙壁,狭窄崎岖的巷陌,小孩子们跑得像一阵风,惹得村上人家养的土狗一顿狂吠。
知了可着劲地叫着,去看露天电影的人群扶老挈幼,倾巢而出,从四面八方涌向打谷场。须发花白的老头老太,年青的少男少女,种田的汉子,可爱的孩子… …
有的肩膀上扛着长板凳,有的手上提着小方凳,还有的拎着自家田地里种的黄瓜西瓜,用来消暑休闲。女人们急匆匆地喂好猪羊,赶好鸡鸭,锁好了门,撵着队伍的屁股赶了上来。
同行的越来越多,一行人说说走走,像赶集似的。暖风吹过,传来一阵阵笑声,笑声里有隐藏不住的兴奋。
打谷场是小镇上乡民用来打麦、晒谷的场所,此刻人声鼎沸,十里八乡的村民聚集于此,形成了欢乐的广场。
场地前面,大队里的人早早地就竖立起了两根高大、粗壮的竹杆,上面横架一根竹竿,隔着四、五米宽,中间拉上一块白色的宽大幕布,简易的荧屏就这么搭成了。
放映队的人还没有来,所有的人都安然地等候着。
小孩子总是闲不住的,跑到这儿,这家给一根黄瓜,蹿到那儿,那家抓上两把瓜子,一会功夫,衣服口袋塞得满满;年轻的姑娘小伙手上捧着小袋子,里面装满了嘎吱嘣脆的爆米花,躲在角落窃窃私语;汉子们抽着没有滤嘴的香烟,腾起一阵阵青色烟雾,不放闲的女人们哧哧啦啦纳着鞋底。
大爷摇晃着蒲扇,旁边的大妈一边切着西瓜,一边好奇地问:
“今晚放什么片子?”
“听说是《瓦尔特杀了一头牛》!”
“不得了啦!牛是归公社管制的。瓦尔特是谁?这么大胆,敢以身试法?”
众人的情绪都被点燃了,似乎又找到了新的话题,纷纷交头接耳,期待着电影开始。
时间的流光在戏耍、闲聊中渐渐消失。夜幕降临,放映队的人不知何时带着机器、卡带到了现场。经过熟练的拼接安装后,投影机里射出一束白晃晃的光,亮光里尘土飞扬,光线由细变粗,投射在幕布上,出现了开始前的十秒倒计时,打谷场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一天的辛苦劳作,随着荧幕的亮起全都烟消云散。孩子们停止了奔跑,乖乖地回到大人身边,姑娘小伙没了声响,老汉掐灭了香烟,鞋底放到地上,一个个聚精会神翘首以待。四顾之下,地面上全是一双双密不透风的小腿。
电影开始放映了,原来播放的是战争片《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大家都不由得舒缓了一口气:牛保住了!
放到精彩的地方,有那看得不过瘾的,直接站了起来,引起最后面的人骂声一片,连带着也跟着站了起来,踮起脚跟朝前看,更有甚者,“哧呼”一声,索性站到了凳子上面。
他们直着身子,一动不动,浑浊的眼睛见证了荧幕上的喜怒哀乐,粗粝的脸上也跟着情节喜一阵、悲一阵,意醉神迷。
放影的过程中,陆陆续续会有观众前来。机灵一点的,随手从旁边的草垛上抽出来一把,打个结,弓着腰,蹑手蹑脚跑到最前面,一屁股就坐在草结上。有的人直接爬到草堆上,坐在上面。有的人骑在墙头上,有的人爬到树干上。
还有那看不到电影的小孩,骑马一般,骑到了大人的颈脖子上。后面来得晚的人,前面实在找不到站脚之处,情急之下,跑到幕布后面,照样看得津津有味。
目之所及,密密麻麻尽是人,幕天席地,甚为壮观。
放到一半突然停电,是最要命的。所有人的心都被揪了起来,空气变得烦躁闷热,黑鸦鸦的打谷场一片骂声。村干部火急火燎地跑去供电所,顾不得歇上一口气,催促着电工赶快送电, 在焦急的等待中,约莫过了半个小时,终于恢复了正常。
待到曲终人散,电影落幕已经是晚上九、十点钟了。搬凳子、挪椅子,全场一阵子的闹闹嚷嚷。满打谷场的人像黑云一样散去,地面散落许多小孩坐的砖块、大人丟的烟头,还有草结、果壳、瓜皮等。
一轮弦月上了中天,月明星稀,夜朗风轻。回家的路上一片清辉,路人形影绰绰,精神依然处于亢奋之中的人们,激烈地讨论着故事情节。
县放映队十天半个月就会来一次,每次放映座无虚席,场场爆满。
露天电影有《英雄儿女》、《渡江侦察记》之类的战争片,也有《塞外夺宝》、《少林寺》之类的武侠片,还有《牧鹅少年马季》、《卡桑德拉大桥》、《列宁在十月》一类的译制片… …
那时那地,那些追逐过露天电影的人,在时代的浪潮中奋勇搏击,创造出了一个新的世纪。
生活啊,也像一部电影,只是没有了彩排,没有了导演。主角是自己,用一辈子的光阴浅酌低吟,慢慢地过,细细地品。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