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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带我去卖网(作者:涛兄)[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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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23-09-08 18:07   , 来自:江苏省常州市 电信
我家祖传编织渔网,当积攒到一定数量后,必须出门把它们销售掉,于是,妈妈就带着我去卖网。那是一九七二年九月份,我只有三岁。妈妈就把我放进竹篮子里面坐着,右手背“棉被”,其实就是被单面子包裹着渔网。左手拎着竹篮子里面的我,我的身旁放了一只破碗,妈妈口袋里揣着在大队里打的介绍信,就这样出发了。

  那时卖网属于投机倒把,逮住了性质是十分严重的,到处都比较紧。经过红卫兵检查时,妈妈就讲带我出门要饭,因背着“棉被”隐盖着,就这样躲过了层层关卡。

  我们是去安徽省宣城县(宣州市)水阳乡裘公村,到房下舅舅那里。那时交通很不方便,道路特别差。我们只有全程坐轮船这种交通工具。从槐林到巢湖,转芜湖坐小渔船到水阳。妈妈轮船上从不闲着,坐下后立刻拿出麻,开始切麻磋丝,把麻丝绕成一团团,用于编织渔网。

      四十出头的妈妈,由于长期切麻磋丝编织渔网,两手布满老茧,人也显得很苍老。因为我第一次出远门,什么都没见过,一路上问了妈妈无数个幼稚的问题,也许还能减轻妈妈路上的寂寞吧!

      秋风落叶,天气已凉。到了水阳已经傍晚时分。天公偏不作美,又下起了倾盆大雨,妈妈背着渔网,用手拎着坐在竹篮里的我,先找一个避雨的地方躲了一会。天快黑了,雨小了一些,妈妈带着我继续赶路了。走在农村田埂上的泥泞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妈妈鞋子湿透了,又沾满了很多烂泥巴。这时妈妈脱下鞋,在路旁水沟里清洗干净后,放进“棉被”里,打着赤脚继续赶路。

  “啊幺哎”!妈妈突然大叫一声。

     “妈妈!”我喊了一声。

       妈妈把脚板翘起来一看,鲜血直流……

       原来妈妈赤脚走路时,被什么东西把脚扎破了。

     “妈妈,放下我吧!让我自己走”……

       妈妈来到水塘边,把脚洗干净,在衣服上撕下了一块布,把戳破的脚紧紧地裹着,穿上鞋背着“棉被”,拎着竹篮子里的我继续赶路。饥渴难耐的我,总是一遍遍地问妈妈什么时候吃饭饭,妈妈每次都哄我说快到了。

      天已经漆黑了,妈妈带我走进一户人家,这是很破旧的两间草房。房主约五十岁的大妈,家里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儿子,她老公去亲戚家正好没回来,锅里还剩下几碗稀饭,全让我们娘俩给吃了。妈妈在“棉被”里拿出一条一指蚕丝网(专门捕小白条),给了她家儿子。彼此客气了一番后,她活泼可爱的儿子,一蹦一跳出去了,跑到不远处的小水塘里,用这条网捕鱼去了。

       我们娘俩累了一天,被大妈安排在他们自己     觉的大床上休息了。这时雨又下大了,我带着困倦,听着嘀嗒嘀嗒的雨声,依偎在妈妈的怀里,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第二天早上醒来,小屁股下面垫絮湿淋淋的,不好,我尿床了……

      妈妈很早就起床了,根本不知道呀!我又不敢告诉妈妈,只好起床了,低着头不敢吱声。那位大妈也早起来了,正在熬粥给我们吃,妈妈帮她在烧火,那时都用的是大锅土灶。大妈见我起床了,就去床上叠被子,发现垫被湿了一大片,指责该死的老天,又下雨淋湿了被单……

      在去舅舅家的路上,我偷偷地告诉妈妈:大妈家被单不是雨淋湿的,是我尿床了。妈妈严肃地批评了我,叫我做人敢于面对和担当,做个诚实的好孩子。经过这件事的深刻教训,对我以后的人生受益匪浅。人,谁不犯错误,必须面对,连担当错误的勇气都没有,这个人也就无药可治了。

       妈妈还告诉我,大妈家儿子拿了渔网,一条鱼没捕到,网都不见了,哭了一夜,刚睡着。就这样我们娘俩边走边聊……

      昨天夜里的那场面,使得泥巴小路又烂又滑,但老天总开了笑容,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终于来到裘公村舅舅家。舅舅舅妈非常客气,也十分喜欢我。最让我高兴的是他们家儿子双喜,与我同龄,喊他老表。

     舅舅带妈妈到村里卖渔网去了,我和双喜两人玩泥巴,捉迷藏,抓小虫,开心极了,我们俩人身上脸上弄得灰头土脑的。后来双喜从家里盐菜坛里掏出两根豇豆给了我一根,我们两个小屁孩,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这“美味食品”。

      舅舅在村里把妈妈带来的渔网全部卖完了,为了安全起见,妈妈把钱放在白土布缝制的空心腰带里,紧紧地扎在我的腰间。回家的路上,有红卫兵搜查,但不搜小孩,这是最好的方法。

      告别了舅舅舅妈,还有那恋恋不舍的小老表双喜,和妈妈一道往回赶路。妈妈特意又回到那位留我们吃住的大妈家,为我尿床的事深表歉意。大妈笑着说:没事,我们都是养儿养女的人,其实铺被时我已经发现了,故意讲是屋漏的雨水,也要给小孩留点面子哟!对了,你送给我儿子的渔网当时不是没有了吗?我昨天去水塘洗菜时发现了渔网,拉上来一看,上面包裹着十几斤重的一条鲤鱼,还有好多小白鱼,我把鱼和网都拿回家了,老妹妹今天正好来吃鱼。

      “哈哈哈”,大妈笑了,笑得那么开心,笑得那么甜美。我妈妈也笑了,快乐欢畅的笑声回荡在蓝蓝的天空,许久、许久……

      编后语:原来那条捕小鱼的网,大鲤鱼吃网上捕到的小白条时,连渔网吞下去了。大鲤鱼越挣扎,被网包裹得越紧,结果把网带入水底。等鲤鱼精疲力尽,奄奄一息时又浮了上来,才被大妈洗菜时发现抓回家了。这就是渔网特有捕鱼效果,鱼上了网,很难逃之夭夭,正是渔网几百年来,一直不淘汰的重要原因。

       以后大妈与我妈结了干姐妹。后来还听妈妈讲小老表双喜七岁那年肚子里有蛔虫,渐渐蛔虫太多,从口里往外爬,就这样死了,我痛哭了好几天。这是我真实的经历,没有传奇,没加色彩,让我终生难忘。难忘那位纯朴善良的大妈,难忘那次尿床却没敢承认,愧疚至今。难忘儿时的小老表双喜,难忘那根“美味食品”,更难忘生我养我勤劳勇敢的母亲。她虽然远去,却留下了她的“麻线团”,它不仅是一种财富,更是一种智慧和不屈不饶的精神,激励我勇往直前,奋发努力。最后小诗一首,纪念我的妈妈。

妈妈的麻线团

寒风凛冽

小雨绵绵

这个冬季特别冷

只因与妈妈天各一方

寒凉加冰霜

淌入我的胸膛

妈妈一生

可谓功不可没

切麻搓丝编织渔网

一根根麻线

游刃有余

荡漾在布满老茧的手上

变成了一只只

圆柱形的麻线团

犹如一个个铮铮铁骨的战士

威风凛凛地恪守着家园

粗糙的双手上

被麻线割得

一道道出血的裂缝

犹如一条条火车轨道

每根丝都像奔驰的列车

刺在妈妈的心头

疼痛难忍

咬牙坚持

妈妈从来不叫喊一声

这些麻线团哟

编织成一条条渔网

养活了我们全家

把一个个孩子培养成人

妈妈干活

不分白天黑夜

不顾吃饭喝水

实在困了才睡

实在饿了吃上一口

继续干活

火车上

轮船上

妈妈照常切麻搓丝

从来没有闲过

为了这个家

忍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沧桑

妈妈斗大的字不识一个

外面的账目

全部记得一清二楚

她没有超人的记忆力

也没有睿智的头脑

而是用心

默念一千遍一万遍

反反复复

强迫记忆

这种精神

我至今才有所感悟

世上没有愚昧之人

只有误导自我

觉得聪明

这种人才是真正的愚昧

知之为知之

不知为不知

难道丢面子吗?

妈妈的麻线团

不仅带来生活的来源

更是做人的哲学

千千丝结

暖暖深情

是用心血换来的点滴成果

是用汗水打造的千古留名

妈妈的麻线团

永远在儿的心中


(post by :2023-09-08 18: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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